言詠/文 還記得文軍嗎？一位高位截癱者、一位多年來致力于截癱患者回歸社會的公益人，三年前的7月，他為籌備殘障者活動前往大理考察，因無障礙路口被占用，開著輪椅另尋他路，不幸跌落辭世，生命定格在47歲。

文軍不是孤例，去年1月，深圳一位昵稱為“輪椅小仙女”的患有脆骨癥的女子，駕駛輪椅在一處無障礙通道上坡時，因設施破損致輪椅側翻，摔落身亡。

這都是可以避免的悲劇。或許可以告慰他們是，近日，《無障礙環(huán)境建設法》草案首次提審并征求意見，這是中國首次就無障礙環(huán)境建設指定專門性法律。從2012年頒布《無障礙環(huán)境建設條例》，到2021年11月住建部等13部門聯(lián)合印發(fā)《無障礙環(huán)境建設“十四五”實施方案》，再到今年相關法案的提審，我們在無障礙環(huán)境硬件建設和社會意識推動上一路前行，可以期待隨著立法進程的啟動，相關軟硬件建設將會更完善也更有保障。

這是文明應有的底色。11年前的《條例》還只是把受益人群定位為“殘疾人等社會成員”，如今亮相的新法草案把受益人群擴展到“有無障礙需求的社會成員”，這體現(xiàn)了與時俱進。這意味著，除了現(xiàn)有約8500萬殘疾人之外，身體功能衰退的老人、意外受傷者、推嬰兒車的成年人等等，他們或長期或短期或情境性的無障礙需求將被看見、被支持。這對于已經(jīng)邁入老齡化門檻、生育率低迷的中國來說十分重要，根據(jù)“七普”數(shù)據(jù)，截至2021年11月，中國60歲及以上人口約為2.64億。無障礙環(huán)境的建設是適老化改造的一部分。而讓嬰幼兒的養(yǎng)育者在養(yǎng)育的點滴日常中感受到社會環(huán)境的友好和支持，對激發(fā)生育意愿也有一定的正向作用。

此外，新法草案中無障礙的內(nèi)涵也進一步拓展和豐富。當提到無障礙，人們首先想到的是盲道、殘疾人衛(wèi)生間等等，但實際上，無障礙信息交流也是無障礙需求的一部分，這涉及到彌補數(shù)字鴻溝、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不能無視老年人或視障者的議題。盡管新法草案目前對國家機關、公共服務、公共事務以外的網(wǎng)站和平臺還是鼓勵性規(guī)定為主，但也有利于這部分需求進入到社會公眾的視野之中。

新法草案還充實了體驗試用、檢察公益訴訟等監(jiān)督機制。落實到位的話，前者有助于解決無障礙設施人性化不足、便利化不夠的問題，其根子在于設計者缺乏真實使用者的視角。只有讓真實使用者參與體驗，才能更好地改進產(chǎn)品。而引入公益訴訟，則當盲道被占、殘疾人車位被占等侵權情況發(fā)生時，有利于當事人維權。

相比于發(fā)達國家，中國無障礙設施的普及度、便利性、使用率都偏低，維護殘障人群平等權利的理念也有待更充分的滲透，盲道時常被占就是一個例子。這導致了國內(nèi)殘障人士在公共生活中幾近“隱身”。在發(fā)達國家的城市里，大街上隨處可見殘障人士的身影，中國卻很少。社會有責任幫助和支持他們“走出去”。我自己曾經(jīng)有過骨折坐輪椅的一段經(jīng)歷，親歷“輪椅視角”后，更能體會這一群體的內(nèi)心，他們不希望固步家中，而是希望像所有人一樣享受陽光、參與社會運轉，盡可能地靠近普通人的日常。

記得曾看過一本書，講日本無障礙設施和服務的完善讓人贊嘆。比如，乘坐公共汽車，車廂地板高度基本與站臺一致，不一致的狀況下，司機會用一塊專用板鏈接，親自推輪椅上車，車上乘客靜靜等待；自動販賣機的按鈕下都配有盲文方便視力障礙者使用，這些細節(jié)已經(jīng)滲透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，啤酒的開口處，也用盲文凸字寫了“酒”字。這是真實的描述，很多去日本親子游的中國媽媽，回來后都感嘆這個國家對童車友好的無障礙設施無處不在。他山之石，可以攻玉，對于龐大的無障礙需求群體，一個文明的社會要看見他們的存在，支持他們的需求，鼓勵他們的努力，包容他們的障礙。這是一個社會人文的底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