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文釗|山楂紅了

我是文釗2022-10-22 09:18

山楂樹是媽買來的,當時花了她100塊錢。

媽說要栽一顆山楂樹。說干就干。那會兒小區(qū)很多地方都在插空子種樹。媽看了很久,指指院外的綠籬說,就在那邊上吧。我們開始說,栽在那兒山楂紅了的時候肯定有人會摘吧,那時候你可攔不住。要是為這個生氣就不值當的。媽想了想說,摘就摘吧,人家愿意摘說明咱們種的好。

記不大清楚了。好像那時候爸走后沒多久,又好像過了很久。山楂樹是天津的某家園藝公司拉來的。栽樹的時候媽一個勁地跟師傅說,根要挖的深一些。她總是說起院里的那株葡萄樹,那是你爸栽的,葡萄樹苗是我買的,花了十塊錢。你爸勾著身子挖坑,坑挖的很大,足有一米多深——要不葡萄根根本伸展不開,又怎么長得好。

葡萄好像是第二年或者第三年結果的,紫紅的葡萄收了好幾盆。

山楂樹就在綠籬邊上安家了。樹苗不足一米高。樹冠向上伸展成半圓弧形。起初它好像是躲在綠籬邊上的,瘦瘦小小,還有些怯怯的樣子。如果你從行車的大路口走進來,沿著人行道,順樓拐角拐進來,一眼望去還真看不到它。一直走到兩棟樓間的開闊地,你才能看到它的樣子。

它一點兒也不顯眼。開春的時候,這院子里有白玉蘭紫玉蘭,早早就滿樹滿枝了。有桃樹,開起來整片地方都被那種粉紅包圍了。還有我?guī)追N叫不出名字的幾種花樹,開起來都一樣的熱烈和濃郁。山楂開的花素了點兒,淡了點兒,好像生怕驚艷了旁人。

坦白說,我很少顧及它。走過路過的時候都很少認真看它一眼。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它的是我媽。有一回媽的手腫起來好大一個包。問她,她才說,被蟲子叮了一下。再問,才說:“山楂樹上生了蟲,我看著著急”。她聽鄰居阿姨說用白醋可以殺蟲,按照她的指點配了藥水,往枝葉上噴抹。也沒看到是什么蟲子,當時也沒注意,回到家里才覺得生疼。

還有一次工人因為什么事掀開路邊的下水井蓋,不小心弄折了山楂樹的一個大枝。媽心疼得很,念叨了很久。有一天她拿著園藝用的大剪刀自己繞著山楂樹轉了好久。她覺得這下子山楂樹好像少了一只胳膊似的,不好看了。本來樹冠已經長得很大,而且圓圓地伸展開來。樣子很是好看。

往年也是摘過山楂的吧,說實話也沒啥印象了??偸菋屧谡f,今天有個快遞小哥路過,在山楂樹下看,他就坐在快遞車上,見我,就沖著我笑。說阿姨這山楂長得真好啊,我能摘點兒么。媽就說,摘吧摘吧,我們自己栽的樹呢——小心注意安全呢——他摘了一顆就放在嘴里,不擦不洗,說很好吃呢。我就笑。媽跟我學說著,很有成就感的樣子。

忽然意識到,這山楂樹已經長大了。它已經有大約三米多高,碗口粗細。快遞小哥站在自己的快遞車上才能摘得到樹頂上的山楂。

今年山楂結的不錯。先是快遞小哥過來摘了,后來是某個鄰居阿姨。在樹下轉了好久,看到媽首先笑了。媽說你喜歡就摘吧。她正好夠得到樹下的幾顆山楂,就稍稍踮起腳來摘了。

到十月初的時候,樹上的山楂少了很多。原本也沒打算摘。有一天妹妹主動請纓,拿了盆,爬到樹上去摘——這是她打小練下的功夫。沒想到現在還能派上用場。妹妹摘山楂的時候,媽就站在樹下仰著頭看。有一個鄰居阿姨也站著看,妹妹先給她摘了一小袋。她歡天喜地地道著謝走了。

山楂不大,有點兒像中等個頭的棗兒。不過已經紅透,只有靠近山楂把兒的地方還隱隱有些綠意。今年的山楂紅的樸實——這個詞好像不怎么恰當。我是想說,是那種天然的紅,紅中透亮,不帶一點修飾。果實飽滿,綠葉兒襯著,透著一股精氣神兒。

這是媽的勞動果實,所以怎么分配聽她的。她早有成竹。她說,給對面的阿姨先送去一袋吧。阿姨說過,她每年都會買很多,買來切了片泡水喝。說是對胃好。某個鄰居小媳婦兒好像也說起過山楂。她就打電話給那個小媳婦兒,說阿姨給你留了點山楂,你來拿一下吧。

這么一圈下來,我們逗她說,再分你自己可就沒了。媽說,那可有什么呢——咱老家院里原來有顆棗樹,每年棗子熟了,你奶奶都要分給鄉(xiāng)親鄰里的——藏在家里自己吃不好看。 

說起山楂樹,我印象最深的還是潮白陵園的幾顆山楂樹。在那片綠色環(huán)繞的空間里,那是一道獨特的風景。它們正好立在三岔路口的位置。我們到陵園,進出總會經過。

我猜,它們總有幾十年樹齡了吧。不知道這么多年,在這里見證了多少刻骨銘心的記憶。樹干足可環(huán)抱。秋天,一陣風吹過的時候,滿樹的山楂在正午的陽光下晃動著,一顆兩顆三顆山楂掙脫了樹的臂彎,輕輕地落下,掉落在松軟的土地上。有時候覺得,那正是一種隱喻或者開示。 

文釗/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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