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圖片來源：東方IC）

蘇小張/文 有一種疾病叫恐懼癥，又名恐怖癥，主要臨床表現(xiàn)為患者對某些特定的對象或處境產(chǎn)生強烈和不必要的恐懼情緒，并伴有明顯的焦慮及自主神經(jīng)癥狀。開始時，它多是一種心理表現(xiàn)，多次誘發(fā)加重后便演變成了生理疾病。

相關研究說，每個人心里都有恐懼的影子，但糟糕的不是恐懼的對象，而是恐懼本身。因為一旦被恐懼裹挾，患者會陷入無心思考、無力動彈、無法脫身的境地。

人們身邊總會有程度各異的恐懼癥，大部分時候很難分辨。但群體的恐懼卻往往清晰可見。最近，新冠病毒變異株德爾塔導致各地防控不斷升級。人們對它的恐懼仿若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冬天。不少城市開始分區(qū)域采取半封閉措施，原本已被很多人忘記的出入證重又出現(xiàn)在一些小區(qū)，戴紅袖章的人又多了起來，一些人臉上消失的威嚴和自信也回來了。

人們相信，這是為所有人好，也相信這些很快又會過去，正常的生活總歸要回來。這是一種暫時的、可預期的群體恐懼。

另一種群體恐懼，則要激烈得多。8月3日上午，經(jīng)濟參考報發(fā)布了最初標題為《“精神鴉片”竟長成數(shù)千億產(chǎn)業(yè)》的報道說，“網(wǎng)絡游戲?qū)ξ闯赡耆擞绊懹|目驚心”，并援引專家的建議稱，“對處心積慮突破底線、禍害社會的企業(yè)要追究到底。”

報道發(fā)出后，資本市場跳水紛紛，上演了一幕令人目瞪口呆的大逃殺。幾乎所有與游戲相關的股票一片深綠，網(wǎng)游巨頭騰訊市值蒸發(fā)4665億港元，網(wǎng)易蒸發(fā)643億港元。騰訊相關人員放棄了午休，很快就發(fā)布了保護未成年人的“雙減、雙打、三提倡”七條新舉措，并計劃從被報道反復提及的《王者榮耀》開始試點。就連文章最初標題里“精神鴉片”幾個字也成了網(wǎng)絡熱詞，人們紛紛議論到底什么是精神鴉片。

人們已經(jīng)不太經(jīng)?？吹竭@樣有氣勢的輿論監(jiān)督了，天生敏感的資本市場了解了這張報紙的背景后，驚恐不已。人們揣測文章的來源、背后深意，以及驚雷過后可能的傾盆大雨。幾個小時后，這篇文章被撤下，刪去“精神鴉片”等字眼和表述后，重新出現(xiàn)。

一天后，身處改革開放前沿的深圳商報發(fā)表評論《謹防媒體干擾股市》稱，“近日，股市出現(xiàn)一種不正?，F(xiàn)象。一些媒體對上市公司、板塊指名道姓，說三道四。導致相關板塊和上市公司股價急轉(zhuǎn)直下，甚至跌停。而一些吃瓜網(wǎng)民也一窩蜂式加入網(wǎng)上‘批斗’，……幾乎形成了一種輿論綁架。”世事變幻風雨紙間，媒體如此隔空喊話場景早已不再，此番一出，更是引來眾多圍觀。不過，這篇評論很快便消失了。

那報道和評論，與外界猜測的都不太一樣，它們少了些一錘定音的不容置疑。但卻又似曾相識，半年前，對校外培訓、在線教育的傳聞和報道便是在這樣的反復中不斷上演，直到7月中旬“雙減”政策落地，人們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它比預料的還要猛烈許多。

無論身份背景如何，輿論監(jiān)督都是媒體的正常職責之一。但不知何時起，一篇報道、一聲晦暗不明的喊話、一次態(tài)度嚴厲的批評指責，導致一個行業(yè)集體痙攣，杯弓蛇影人人自危，也變成了一種常態(tài)。有人揣測字里行間的信號，設計可能的退路，有人互碰邊界彼此試探，有人恐懼毫無征兆落下的巨掌，猶如驚弓之鳥。

應急變成了應激，確定性變成了不確定，焦慮不安，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卻又動彈不得。市場不知一個新的平衡究竟何時形成，也不確定這砝碼是否早已重刻，只是自身還不習慣。但市場需要新的平衡術(shù)，需要調(diào)試新的預期模式，一種可以免除恐懼的模式。

2009年10月21日，國務院召開的一次常務會議首次提出了“預期管理”的概念，彼時中國通過一輪大規(guī)模投資計劃正走出經(jīng)濟危機的陰霾，一時間投資火熱，貨幣與債務奔騰，通脹抬頭，市場預期紊亂。官方因此將管理通脹預期作為今后幾個月的重點調(diào)控內(nèi)容之一。

預期管理是一個經(jīng)濟概念，發(fā)源于二十世紀五十年代，謀求有效引導、協(xié)調(diào)和穩(wěn)定預期。有學者指出，中國的預期管理的涵蓋面更寬，除了具體的貨幣政策，通常還包括信息發(fā)布、政策制定、信念引導和交流溝通等。

這些手段與醫(yī)學上緩解恐懼癥的做法非常類似，它可以讓人明晰自己的恐懼之源，改變認知，放松自己，保持身心健康。針對恐懼癥患者，其中有一條“漸進式肌肉放松”療法是這樣的：用力咬緊牙齒，逐漸用力后放松；用力張開嘴巴，把舌頭用力抵住下排牙約10秒，用力后放松。

總有一些事情超出人們的預期。它帶來的也不總是恐懼，還可以是群體的喜悅狂歡。

8月5日下午，在東京奧運會跳水女子10米臺決賽中，14歲的全紅嬋以三個滿分奪得金牌，奪冠后的全紅嬋迅速成為全民寵愛。

這個出生于廣東省湛江市麻章區(qū)麻章鎮(zhèn)邁合村的農(nóng)村小姑娘，干凈率直。她曾以為選擇跳水后就可以不用再學習了。她的夢想是能實現(xiàn)“辣條”自由，開個小賣部，掙錢給媽媽治病。記者問她性格是怎樣的，她反問道，謝哥是誰？杏哥是誰？

“杏哥”全紅嬋簡單快樂，她不符合人們對奧運冠軍接受采訪時的舊印象，全然沒有人們熟練的那些說辭。她表達自己的開心和不開心時，就像她入水時一樣，干凈得像一根針。

有人說，這個學習不好的小姑娘之所以有今天的成績，是因為奧運的舉國體制改變了她的命運。拿到金牌那天，她鄉(xiāng)下的家里一下子來了很多人，還有很多公務車，門前鞭炮齊鳴。那天晚上，廣州塔都為全紅嬋點亮。

有含金量的舉國體制所培養(yǎng)的，不會只是一塊獎牌，還應是一個可以如金子般發(fā)光的人。

希望很多年后，她還能像今天這樣簡單快樂地按自己想要的，繼續(xù)成長；人們還能記得這位天才女孩。而不是像有些冠軍，在一場比賽一陣掌聲過后，被遺忘或拋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