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不確定的時代里先安頓好自己

張志勇2023-02-02 19:29

張志勇/文 在很多人看來,2022年,可能是他人生中所經(jīng)歷的最壞的一年。但在我看來,人類歷史上所有的年份,其實沒有什么最好的一年和最壞一年這樣的說法。疫情三年,人類歷史大變局正在加劇,但放在歷史長河中,其實都是一瞬。

是好,是壞,其實你都得接著,你都得過,你都得挨著。所有走過的路,都是我們必要走過的,無需對2022年不堪回首,無需急著逃離2022年,無需去謾罵2022年的所有無奈。對我而言,我反而感激上天讓我經(jīng)歷的這一切,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,我都愿意接著,我都去擁抱。

所有人都在經(jīng)歷著人類從所未有的疫情,在經(jīng)歷一種看似煎熬的時間,我們焦慮的是,我們共同深陷在更加不確定的時代里,但在這樣的無奈中,其實對每一個個體而言,最重要的是如何先安頓好自己。對外界,對自然界,其實人是最無能為力的,面對諸多的無能為力,人不如能向內(nèi),安頓好自己,在我看來,唯有閱讀可以安頓自己。

疫情仍在肆虐,病毒仍在變異,不是送走2022年,就能送走病毒。

接受變異,接受不同,接受不確定性,接受所有的未知。無論是眼下還是未來,無論是什么,我都愿張開雙臂去擁抱,應為你能所經(jīng)歷的一切,都是難得的,都是你需要擁抱和感激的。常懷敬畏之心。不驚、不怖、不畏。

閱讀其實早已是我生活的一部分,但2022年,我更加感到,正是那些讓我們能慢慢讀下來的書,既安頓了我,也同樣讓我去慢慢地去經(jīng)歷日常的一切。不急,不慌,讓書占有我。心安,安心,仿佛比任何時候都變得更加實際。

閱讀其實一種內(nèi)心的尋找

不知為什么,總有一個問題始終在縈繞著我,那就是經(jīng)過40年改革開放高速發(fā)展的中國,會不會成為另一個20年低速發(fā)展的日本。年初我讀了野口悠紀雄著的《戰(zhàn)后日本經(jīng)濟史》。

從1945年到2015年,總計70年,日本經(jīng)濟發(fā)展的大致走向是,高速發(fā)展然后泡沫,低迷不振持續(xù)尋求新路徑,擺脫低迷。這樣的過程,我總感覺中國改革開放40年與此有很多相似的地方。有一點可以進一步明確,中國40年的改革開放,無論如何已成為一個完結(jié)的階段,以后“40年”將成為中國經(jīng)濟社會發(fā)展的一個重要階段和符號。

只有泡沫崩潰了之后,人們才能知道它是泡沫。我想這正是經(jīng)過泡沫之后的痛之感悟。

所有的閱讀,其實都和當下的思考有著這樣和那樣的聯(lián)系?!秶业囊暯恰穾Ыo我的是:管理者自以為聰明,哪知其實愚蠢至極。一個典型的例子,就是此書里提及的“法國的門窗稅”,它是在督政府時期設立,在1917年取消。

最初的設計者肯定認為房屋門窗的數(shù)量與房屋的大小有關(guān)系。這樣估稅官無須進入房屋去測量,只要數(shù)數(shù)門窗就可以了。這是一個很簡單又很有效的辦法,但是它帶來了另外的后果。農(nóng)民在設計或重新裝修住所時就盡可能少留門窗。盡管財政損失可以通過增加每個門窗的納稅額來補償,但是對農(nóng)村人口健康的影響延續(xù)了一個多世紀。

世界就是這樣的荒唐,這就是100多年前發(fā)生在法國的事。門窗稅的起源是顯得多么“聰明”,但誰知,人們減少房屋的門窗,其對人口健康的影響卻延續(xù)了一個多世紀。實在是可笑,可怕。

大規(guī)模的被干預和被控制,被統(tǒng)治者時時刻刻的被留意、被監(jiān)督、被偵查,被控制、被教化、被灌輸……。這些過去沒有刻意留意和看待的問題,現(xiàn)如今,尤其是疫情以來,不知為什么如此強烈地在經(jīng)歷,但這些現(xiàn)象,早在19世紀中期就曾經(jīng)已經(jīng)達到頂峰。歷史就是這樣不斷地在重復,不知是進步了,還是今不如昔。

在我的閱讀習慣中,經(jīng)常不是我找書,常常仿佛是書在找我,《馬上沉思錄》仿佛就是這樣。我們今天思考的很多問題,尤其一些所謂的“終極”問題,其實兩千年前的人們早就思考了,而這種“沉思”比我們今天的思考要高級多了,也深刻和透徹多了。

我常常在想,我們是比幾千年更聰明了,還是其實我們還不如千年前的人們,這主要是指我們的思想,我們思考的很多問題,千年來始終都縈繞著我們,有些可能在兩千年前就已被先人思考過了。這不是我的悲觀,更悲觀的是,我們完全有可能還不如兩千年前的思考。

人類社會的命運是怎樣的?《槍炮,病菌與鋼鐵》仿佛在回答這樣的問題。我們的直系祖先到大約400萬年基本上能直立,然后在大約250萬年前身體開始長高,相對腦容量開始增大,人類在100萬年前才在歐亞大陸定居,而非洲在這之前很久就有人定居了。

而我們今天所形成自身這個樣子,包括基本的體貌特征及智慧,大概在上一次冰期結(jié)束后的一萬三千年間,基本形成。把人類社會的命運放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,現(xiàn)實的一切以及沖突和努力,真是一瞬,而每一個體就是歷史中的塵埃。

人類社會發(fā)展的內(nèi)在動因是什么?是完全的自然力量?還是有其獨有的力量?在上萬年的人類發(fā)展史中,槍炮、病菌與鋼鐵都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。

同時還有一個結(jié)論,在歷史的漫長征服過程中,被征服的可能靠得不是槍炮,不是人海戰(zhàn)術(shù)的殺戮,而是靠病菌和疫情實現(xiàn)了對一個地區(qū)和區(qū)域的征服。

靠文學作品滋潤著靈魂

在我每年的閱讀中,除了財經(jīng)類、社科類,還有大量文學作品,幾乎占一半左右。為了把閱讀的速度慢下來,我特意去讀一些需要時間來讀的書,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《罪與罰》,歌德的《浮士德》,陳寅恪的《柳如是別傳》等。

對于一個職業(yè)的閱讀者來說,我始終認為,總有一本書在那兒等著我去讀它,有的書使我感到那本書只有我能讀出作者的內(nèi)心,這已不是簡單意義上的理解,而仿佛是一種共謀,就如惠特曼所說:“必需有偉大的讀者,才可能有偉大的詩歌”。

我就是那本書的“偉大讀者”,我通過閱讀成為作者無需見面的朋友和知己。《小于一》就是這樣一本散文隨筆集,約瑟夫·布羅斯基的文字顯然是只有詩人才會有,有這樣的文字和這樣獨一無二的思考。

擁抱痛苦吧,所有的擁抱都將以松手結(jié)束。《小于一》更全面地展現(xiàn)了布羅斯基對文學、政治和歷史等各領域的全面興趣,展現(xiàn)出他從前蘇聯(lián)到落戶到美國的思想上的解放,其實他的思想早就是放開的,從更廣泛意義上來說,《小于一》是一部知識分子的自傳,而在我看來更是作者的精神和思想及思考能力和結(jié)果的自傳。

2022年讀的小說還有《戰(zhàn)爭哀歌》,“血肉滋潤著密林,草木擁抱著白骨”,能寫出這樣句子的作家,只有從戰(zhàn)場上中爬出來的人。戰(zhàn)爭給人們帶來的創(chuàng)傷,不是死多少人和各種災難,更可怕的是給活著的人那來自靈魂深處永遠也抹不掉的傷痛。

顯然,讀這樣一本小說,和眼下的俄烏戰(zhàn)爭有著直接的關(guān)系,人們對戰(zhàn)爭的淡忘太快了,不然為什么戰(zhàn)爭隔一段兒就要重新燃起。

唯一一本我刻意找來看的書,是剛剛獲諾獎的《悠悠歲月》。這是本自傳體小說,也可以說是一個女人一生的回憶錄,但同時這也是一本“無人稱自傳”,總體上看是用第三人稱,但其實整部作品時而用他,或她,她們,或他們,我們。

在我個人看來,安妮·埃爾諾是近10年來諾獎獲得者當中,小說寫得最好看的小說家,其最主要的是,在這十年中,有好幾位獲獎者的作品都很難看懂,但安妮·埃爾諾的小說雖然很前衛(wèi),但非常有情感??赡苷沁@樣一位有情感的女作家,在充滿人性的筆下,使得這樣一本不像小說的小說非常好看。而且這本書是作者在快70歲的時候完成,實在是一本天才之作。

閱讀更多的是留給自己的解藥

《破譯疾病密碼》,這是柯云路12年前出版的書。這本書柯云路主要表達的是潛意識對疾病正反的影響,他提出:疾病在一定程度上是潛意識制造出來的圖畫。

應該說這樣的想法不是沒有一些道理,作為一種思路而提出無可非議。但人對自身的了解遠遠不夠,對潛意識的研究,也只是最粗淺的,因為很多無法通過實驗來實現(xiàn)。

在中國很多本應該正常問題,弄來弄去,就弄到神乎其神和完全進入迷信色彩上去了,把本應該深入下去的東西最后偏離了正確方向,然后被“扼殺”,很多都是這樣的命運。

《揭秘死亡》,這是我從佛頂寺帶回來的書,此書是《西藏生死書》譯本,好在是1945年前的。(我對今天人翻譯的書,實在有些不敢恭維)。

對死,我們更多采取的是自欺欺人,或視而不見,或醉生夢死,不想它,隨它去。

我想如果人面對死,真能有一種“隨它去”的心態(tài),那也很好,那也是造化,本心就是這樣的,那也是有福之人,有真佛性的人。

有生,就有死,認識死,其實是為了更好理解生。更好認識我們活在當下,把握今天,精進修行。人們需要不斷地獲得智慧的啟發(fā),對于生者來說,這種對于死亡的思考與探討也將有助于我們更深刻理解生。

世間的一切事物、悲喜的情感,甚至生與死都是虛幻而不真實的,都是空性的一部分,生與死從本質(zhì)上來說并沒有差別。

人與人的差距,就看誰先認識生死。

死亡是誰都無法逃脫的,死亡是正常的過程,能提早認識,就會更使你在當下盡享此生,更好地理解活在當下,放下那些不能給你帶來快樂的所有無用的東西,沒任何意義和價值東西,影響你不快樂的煩亂瑣事,趕緊擺脫,由此廣聚善緣,心存善念,擁有今日,把握今日?!栋┌Y患者的疾痛故事》,這本書是基于作者5年前在一所腫瘤醫(yī)院的田野調(diào)查。主要是從醫(yī)學社會學的視角來觀察、研究癌癥患者的切身體驗,從而啟發(fā)更多癌癥患者應對疾病,也有助于對現(xiàn)行醫(yī)療服務的改善,以及對更多患者的人文關(guān)懷。

客觀地說,這樣的科普讀物國內(nèi)不多。其實這樣的讀物對每一個正常健康的人都是非常有益的。只是現(xiàn)實中,更多的人愿意自我麻醉,更多的是自欺欺人。仿佛不了解這些,不知道這些,眾病之王——癌癥和腫瘤就和自己無關(guān),就不會落到自己頭上似的。應該說這和我們長期沒有科普文化,或者說不注重醫(yī)療科學有著直接的關(guān)系,包括始終不斷的醫(yī)患矛盾、沖突及惡性事件,在我看來更多的是不懂科學,不講科學。

在國外類似這樣的科普讀物很多,如最典型的桑塔格的《疾病的隱喻》,完全上升到哲學的、社會的,人類自身等多方面的思考。

對自身的了解,應該說我們遠遠不夠,如何向內(nèi)所求,我想可能是今后相當一個時期的重要內(nèi)容,尤其是新冠疫情三年來,人們會由此展開對自身的認識。

從科學的角度來看,人類作為一個物種在這個地球上大概經(jīng)歷了四十萬年多的進化史,而我們今天這個樣子,大概是在一萬三千年左右形成的,而冰川時代之后,整個地球、人類進入一個大的格局,而人類社會發(fā)展最快,尤其是對科技的進步對人類的貢獻變得顯著,其實也就只有250年。但人們更多的力量更多的是對外的探尋,而對自身的探尋遠遠不夠,有可能我們對自身的認識還不足90%,人體其實就是一個小宇宙,太需要的是認知了。

全年共讀45本書,相對比往年讀的少了點,主要是讀的慢了些。能慢讀的書,我都慢讀,我不求快讀,我有意把讀書的速度降下來,我不需要去趕著什么,只是想讓讀書占有我。在我的世界里,有更多的書等著我們?nèi)ヂx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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