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替李鴻章，出任兩江總督

清朝同治七年,馬新貽接替李鴻章任兩江總督兼通商大臣?！皟山笔侵府敃r的江南省與江西省,大致范圍與現(xiàn)在行政區(qū)劃江蘇、安徽、上海(以上屬江南省)、江西相仿。

以今日之“兩江”區(qū)域去想當時的“兩江”,此地應是清王朝的財富聚集區(qū)和江南人文薈萃之地。從歷任兩江總督人選也可見其重要性。李鴻章之前任兩江總督的是曾國藩,馬新貽之后任兩江總督的有劉坤一、左宗棠、張之洞、端方、張勛,哪一個不是可左右朝廷議政的重臣大員?

馬新貽像  

從馬新貽出任兩江總督的時間節(jié)點看,朝廷對馬新貽的能力非常認可,是受命于危難之中。此前幾年,太平軍剛被平定,腐敗無能的清廷財政吃緊,加之西方列強步步逼近,清王朝搖搖欲墜?！皟山彪m經(jīng)曾國藩、李鴻章傾力整治,仍然無法恢復正常的生活生產(chǎn)秩序?！皟山彼袚匿顒?、鹽政、河工“三大政”,漏洞百出、散銀無數(shù),不能滿足財稅所征。如此境地,“兩江”需要一位強者執(zhí)政,盡快挽回頹勢。

于是,馬新貽被舉薦走馬上任兩江總督。

馬新貽清朝道光元年出生于山東省曹州府菏澤縣(今山東省菏澤市牡丹區(qū))西馬垓村,不到10歲離家拜師求學,遍訪曹州府名師,學業(yè)顯著。27歲時考中殿試三甲第六名,賜同進士出身,奉旨以知縣即用,派發(fā)安徽,從此走上官宦為政之路。先后任安徽太和縣、宿松縣、定遠縣、合肥縣知縣,亳州知州、廬州府知府等職,44歲出任安徽布政使。

當時安徽是太平軍與清軍爭奪的主戰(zhàn)場,戰(zhàn)后滿目瘡痍、民不聊生,馬新貽到任后以恢復本省元氣為根本,召集流亡各地的游民回鄉(xiāng)開墾荒地,安穩(wěn)民生。馬新貽從知縣做起,在安徽為官17年,多為百姓謀利益,任布政使近半年便使安徽民眾生計好轉(zhuǎn)。尤其是出臺約束州縣、革除積弊十三款,被時任兩江總督的曾國藩大為贊賞,批閱:“所議各條,均能正本清源,實事求是,慰企五巳?！瘪R新貽因此被曾國藩看重,此后不久就被曾國藩舉薦任浙江省巡撫。

到任浙江巡撫后,馬新貽明察暗訪,對需要解決的問題,分為六大類稟告朝廷。一是整頓吏治,二是專人負責軍務,三是刪減東南米,四是興修水利,五是知人善任,六是開墾荒地。馬新貽認為以上六條都是目前需要辦理的急難之事,不可再拖延。馬新貽認為勸民為本,乃國之大計,作為地方官員應當視此第一等大事,依據(jù)當?shù)貙嶋H出謀劃策,方可民富國強。馬新貽依此制定了多條具體措施,如清理荒產(chǎn)、定量租賦、發(fā)放牛種、興修水利、籌措經(jīng)費、獎懲分明、督導稽查等,成效卓著。

同治七年正月,馬新貽官升一級,朝廷補授他為浙閩總督,浙即浙江省,閩為福建省。因浙江巡撫無法即刻到任,馬新貽延遲履新,旋即蒙詔進京朝拜皇上、皇太后,并獲恩準回鄉(xiāng)菏澤,祭掃祖墳。假滿后攜家人返程上任浙閩總督,船行至濟寧,接奉廷寄,“新授兩江總督馬新貽,著充辦理通商事務大臣”,時間為同治七年八月十三。

任上被刺身亡，被稱為晚清四大奇案之首

曾國藩對馬新貽贊賞有加,他評價馬新貽:“廉正和平,不矜才氣,歷任要缺,卓然有所表現(xiàn)。”馬新貽的確可以配得上這樣的舉薦與評價。走馬上任兩江總督后,馬新貽迅即提出“六大要務”,其一“以培養(yǎng)民生為最重要”,其二“以修筑運堤為最重要”,其三“以清查官虧為最重要”,其四“以選擇將才為最重要”,其五“以酌留水師為最重要”,其六“以恪守條約為最重要”。以此六條,馬新貽在任兩江總督兩年時間里從不懈怠,親力親為,著力督促,一時“兩江”局面安定,民生事宜規(guī)范。

但是,有興必有敗,馬新貽推行新政,力促官吏清正,必然觸及眾多既得者的利益,因而招致仇恨。其執(zhí)政有方,蒸蒸日上的政治前途更是競爭者不可容忍,從而制造了震驚朝野的“刺殺馬新貽大案”。

同治九年七月二十五本該是例行每月一次的署右箭道校射,當天江寧(今南京)大雨滂沱,活動推延到翌日。七月二十六巳時(上午九時至十一時),馬新貽閱畢,正準備出偏門步行返回督府,將至門口,突然閃出一人跪在道路中間擋住去路,聲言有冤情要向總督大人呈狀。馬新貽見狀即刻俯下身去,雙手接狀,就在這時遞狀人猛然扔下狀紙,兩手持刀向著馬新貽的胸部、腹部連刺數(shù)刀,頓時鮮血淋漓,馬新貽倒在血泊中。護衛(wèi)迅即撲向兇手,將其抓獲,其他人展開救治,刀傷及馬新貽右脅肋,深幾寸,重度傷及內(nèi)臟。馬新貽被抬回府邸,氣若游絲,于次日未刻(下午一點到三點)不治辭世,享年50歲。

關(guān)于馬新貽被刺案,雖然當時民間多有小道消息,但均無確鑿證據(jù)。來自官方的消息是,當年八月初三內(nèi)閣奉上諭:“總督猝被行刺因傷出缺一折”,稱兩江總督馬新貽,赴署右箭道校閱回署,突有兇犯刺傷脅肋,當經(jīng)隨從武弁等將該犯即時拿獲嚴訊。兇犯訓練有素,審訊中僅供稱自己系河南人,名張汶詳,至于刺殺緣由,兇手閃爍其詞,不切中端由,致使審而無果,兇手張汶詳被處死,從此留下一樁歷史奇案,身后謎團至今無解。

馬新貽被刺身亡,跟楊乃武與小白菜冤案、太原奇案、名伶楊月樓案被稱為晚清“四大奇案”,其中馬新貽案居首。此后的各種演義、娛樂性文學、影視作品相繼問世,增加了“刺馬案”撲朔迷離的神秘感。馬新貽被刺后不久,上海戲院將《刺馬傳》搬上舞臺,轟動一時。各種猜測、流言滿天飛,以致落下兇手張汶詳刺殺馬新貽“實為情殺”之謬說。

現(xiàn)在有一種基本可以接受的研究成果,認為馬新貽被刺殺其實是清王朝內(nèi)部鉤心斗角、爭權(quán)奪利的惡果,政績顯著的馬新貽是清廷內(nèi)斗的犧牲品。馬新貽從知縣做起,最后被推到兩江總督這樣一個顯赫的位置上,既無幫派又無身世背景,在腐朽的清晚期既是一股清流,也是被爭取的對象。馬新貽秉正直率不為人用,結(jié)局可想而知。

馬新貽被刺身亡,引起駐外官員的極大恐慌,他們紛紛呈狀朝廷,要求嚴懲兇手張汶詳,并挖出幕后操縱刺案的大員,以消除日后隱患。其中有奉上諭:“督署要地,竟有不法兇徒,潛入署中,白晝行刺,斷非該犯一人挾仇逞兇,已可概見?！睆闹凶糇C,馬新貽之案絕非如傳說、演義那般,不然也不會引起眾多京外官員恐慌不安。

馬新貽為官之處,百姓無不紀念。在兩江總督府所在地江蘇江寧,民眾為紀念他,特將“馬府”原址街道命名“馬制臺府街”,簡稱“馬臺街”,福建百姓在廈門集美建造高大的“馬新貽功德坊”,足以證明馬新貽廉政勤政、正直樸實的作風為百姓認可。安慶、江寧、杭州等地也設(shè)立專祠,予以紀念。

桑梓之情，根植菏澤

馬新貽自27歲外派做官,到50歲被刺身亡后安葬故里,這位廉政清吏始終把家鄉(xiāng)菏澤和父老鄉(xiāng)親掛在心上。

咸豐五年六月,黃河北岸大堤決口,滾滾洪水直接沖向菏澤。馬新貽知情后,立即派四弟馬新祐返回家鄉(xiāng),協(xié)助并組織鄉(xiāng)民分洪筑堤,保護了菏澤百姓的生命與財產(chǎn)。咸豐九年母親病逝于家鄉(xiāng),馬新貽丁母憂。咸豐十一年二月二十四,馬新貽之父馬蘭藻在曹州府城病逝,此時他正在臨淮辦理軍營事務,聞訊后立即請咨回故里守制。當時太平軍與清朝忠親王僧格林沁激戰(zhàn)于曹州一帶,致菏澤城門緊閉,馬新貽等人只得使用繩索爬上城墻入內(nèi)。為了使曹州鄉(xiāng)親免受戰(zhàn)亂紛擾,馬新貽親自督辦,抵御外侵。

三年之內(nèi),馬新貽連失母親、父親,悲痛傷心。同治元年二月,馬新貽與鄉(xiāng)親們告別,返回臨淮軍營。同治七年閏四月,馬新貽乘坐輪船從上海經(jīng)天津進京公干,六月初離京回鄉(xiāng),祭掃祖墳,拜見父老鄉(xiāng)親。此間,馬新貽多次在村里宴請鄉(xiāng)里族人,不分貧富貴賤,全行接待,四里八鄉(xiāng)人來人往,如同過年一般熱鬧。根據(jù)史料記載,這也是馬新貽生前最后一次回鄉(xiāng)省親。在返回浙江途經(jīng)濟寧時,馬新貽接到內(nèi)閣奉上諭,遂出任兩江總督。

同治十年二月二十六,馬新貽四弟馬新祐率侄子馬毓禎扶持馬新貽靈柩,攜家眷回歸故里。沿途百姓揮淚送別,哭泣聲不絕于耳。五月十七抵達家鄉(xiāng),馬新貽被安葬在他的出生地西馬垓村。循照清代律例,在村西北新建陵園一座。陵園坐北朝南,墓前立御賜神道碑,正面鐫刻:“皇清誥授光祿大夫贈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兩江總督谷山馬公墓”。李鴻章也親筆題寫挽聯(lián):“海岱育英靈,有詔褒忠,百尺穹碑刊刻草。江淮留政績,聞風墜淚,千秋遺愛頌甘棠?！?/p>

馬新貽故里菏澤市牡丹區(qū)西馬垓村陵園內(nèi)的神道碑  

陵園內(nèi)文武伺官、石馬、石羊等肅立石道兩側(cè)。巍峨大理石坊,三門四柱上頂兩層,鐫刻李鴻章所題挽聯(lián)?？上яR公陵園后來被破壞,頓成殘垣斷壁,只有神道碑尚算完整。鄉(xiāng)里人敬重馬新貽,傾盡全力搜尋流落各處的陵園散件,重立神道碑,現(xiàn)在為山東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。菏澤文物保護單位與西馬垓村村民積極爭取,希冀盡早復原陵園舊貌。

文章來源：齊魯晚報

作者：許志杰